不久前,某报刊登了题为《中国艺术的低智化倾向》的文章,作者江因风由“望京裸奔哥”事件得出“中国艺术家们非常严重的集体低智化倾向”的结论,读后令笔者油然生出一股愤慨,真是久违了的“妄言”和“无知”——
艺术评论岂可如此粗暴
艺术创作有其自身的特殊性,也正是这种“特殊性”使我们看到了太多的以艺术形式存在的非艺术现象。如果我们不能对类似“望京裸奔哥”这样的现象做出正确的分析和判断,就难于对真正的艺术进行合理的评析。
艺术评论家要能够区分“艺术”和“非艺术”
毫无疑问,与其他的物质和精神财富价值形式相比,艺术创作有其自身的特殊性,也正是这种“特殊性”使我们看到了太多的以艺术形式存在的非艺术现象。如果我们不能对这样的现象做出正确的分析和判断,就难于对真正的艺术进行合理的评析。《中国艺术的低智化倾向》一文说“退休老人家几个月就可以学会国画,小孩子几个月就可以学会书法,大芬村等行画基地的低学历民工几个月就可以学会画油画。油画、国画、书法和洗碗扫地一样。”笔者的疑问是,退休老人家的自娱、小孩儿的水墨学习、大芬村行画师傅的劳作等活动算不算艺术创作?他们能不能代表中国艺术家群体?其实明眼人都知道,退休老人和小孩所进行的活动不是艺术,他们不过是在通过艺术的形式陶冶和提升自己;大芬村师傅绘制的行画也不是艺术,他们是在用艺术的工具和材料来谋取一种生存资源。其实,艺术有着自己严格的标准,它是艺术家以艺术媒材为载体而进行的一种普通大众并不能企及的独特的精神创造,对技艺和修养有着较高的要求,并非任何人使用艺术创作媒材进行的作业都可称为艺术。故而该文中提及的一些对象的活动虽然使用了艺术媒材,但他们不是艺术家,他们的“作品”也不是艺术,他们的劳作结果更无法对中国艺术家群体有任何的注解和说明。
如果艺术评论者无法区分“艺术”和“非艺术”的话,那么就会对许多“非艺术”的现象当做“艺术”来评论和分析,由此就会产生一个误区,就是通过对“非艺术”现象进行批评,进而得出对“艺术”的某种结论或看法。可想而知,这样的评论于艺术本身几乎难以起到任何积极的意义,尽管其面对的是一些艺术家所进行的活动。其实,评论家的一个重要职责就是对纷繁的“艺术现象”进行甄别,进而对观众或一个特定的群体进行正确的引导,否则我们如何发挥评论的作用?艺术评论的目的和意义又何在?我们绝不能通过对“非艺术”现象的分析而对“艺术”进行错误的推断。在此,笔者也难以理解,该文开头提到的“望京裸奔哥”和艺术有什么关系。
进行艺术评论的前提是健全的艺术史和人文史认知
相信所有人都有这样一种基本的认识,那就是对人类的艺术史有健全而合理的认知,是每个合格的艺术评论家的基本素养。很难想象,一个对人类史上的艺术创作进行肆意贬斥和无端曲解并自以为是的所谓评论家可以对艺术作出正确而独到的判断。笔者以为该文诸如“油画、国画和书法等艺术形态产生于人类智力比较低的农业文明时代,如今更进一步被沦为一种低智力的劳动技能”、“中国画就属于原始美术,因为中国画保留了大量的原始艺术特征,并没有发展出科学、精确的古典美术体系(头一回听说中国画没有自己的体系)”、“在牛顿发展了高等数学和建立经典科学体系之后,以语言思维作为核心的群体,包括文学家、艺术家、哲学家等就退出了人类文明的核心群体”等叙述几乎完全是一种错误的艺术史和人文史认知。
依照该文作者的逻辑,农业社会是低级社会,今天处于工业或商业文明社会的人类智力相对农业文明时代较高,那么也就是说今天的艺术创造要比农业社会的艺术创造有高度,更能体现人类的高等智力。如果是这样,那么今天的一些雕塑和装置、影像艺术或其他形式的艺术高于齐白石、黄宾虹、八大、石涛、徐渭、陈洪绶、黄公望、米芾、颜真卿、欧阳询、王羲之、达·芬奇、米开朗基罗、伦勃朗、鲁本斯等等等等的理由何在?难道上述处于农业社会的大师的艺术没有承载人类的高等智力?今天的一些花样翻新的艺术比他们的作品更伟大、更不朽?这显然是一种对艺术史的简单的线性错误认知(认为今天的创造总是高于昨天),也是一种对艺术和艺术史的不尊重。
另外,笔者以为作为评论者应当明白,对某种艺术形式进行讨论和批评时,务必要对该艺术形式有系统的认识和理解,这是进行评论和研究的前提。中国画是否属于原始美术,是否保留了大量的原始艺术特征,是否没有发展出科学、精确的体系?相信稍有常识者都知道,无论从哪个方面讲,中国画在世界美术中都自成体系,体现着独特的民族、人文精神和审美价值,作为中国的艺术家和评论家也应该自觉维护和发扬这一艺术之林的席上之珍,至少不能对中国画仅限于如此可悲而可怜的认知。其实如若完全按照一种错误的认知和理解来评述一种具体的艺术形式,那么丧失尊严的往往不是某种艺术,而恰恰是评论本身。更为重要的是,这样歪曲正确认知的评论于艺术有百害而无一利。
作者在文中还说“中国这30年来,艺术界似乎没有一篇文章能够准确描述抽象艺术、后现代艺术和当代艺术”。笔者不知道该文作者读过多少文章,是不是穷尽了“30年来”关于艺术的文献,但在这里笔者想说的是,30年来中国艺术界和理论界不敢说产生了旷古未有的文章和理论家,但也确实出现了一些德厚流光并维护中国艺术精神的理论家和文章,以笔者愚见,30年来中国有很多诸如《现代与后现代——西方艺术文化小史》《艺术的阴谋》等著述和文章对抽象艺术、后现代艺术和当代艺术的描述很准确、也很有见地。
今天,诸多的思潮和理论并生,艺术的多元化趋向已成不可逆之势,同时,与艺术有关的某些乱象确实也对人们的视线起到了不良的蒙蔽作用,在公众看来,“艺术”似乎变得更为复杂和难以辨识。笔者以为越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社会和公众越需要负责任、能够对大众作出正确引导的艺术评论,而对于评论者而言,拥有健全的艺术史常识和辨别艺术优劣是非的能力,自觉规避语言上的暴力倾向,起码做到不“无知”不“妄言”,才有可能对整个艺术生态起到良好的作用。
最后,笔者还想说明一下,由于诸多的原因,艺术院校学生的文化素养确实相对较低,但他们的智力并不低。录取分数和智力之间的关系究竟怎样恐怕并非该文作者所说的那样吧。另外,由于教育本身和就业等种种原因,艺术院校的学生毕业后大多无法从事艺术,更不要说进入艺术圈成为艺术家了,如若不信可以去做个实际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