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芸在归纳西方艺术为何从古典艺术到现代艺术(Modern Art 1860-1960)走到当代艺术(大写的Contemporary Art,也称为后现代艺术Post-Modernism)时说,每次的转变均是“讨要自由”。
西方艺术家第一次造反“讨自由”,是对古典写实艺术独尊为大的不满,认为从文艺复兴以来,写实艺术走向了极致,同时成为学院的保守的权威,桎梏了艺术家创造美的自由,所以他们揭竿而起,让艺术摆脱写实的限制,开始变形,追求艺术的“自律性”语言,甚至脱离一切物象,而走向抽象艺术,看来他们获得了成功,西方艺术也由此硕果累累,从具象到抽象艺术,几乎一网打尽。但他们是否就此获得了绝对的自由呢?
没有,现代艺术的形式的探求,终究会走到尽头的,也必然会限制他们继续追求“自由”的野心,所以西方艺术开始了第二次革命,这次造反他们不仅是对现有的艺术形式发难,而且还将矛头直指艺术本身,其主将是杜尚,杜尚在1912年为立体主义展览准备的送展作品《下楼的裸女》时受挫,这使他感到,现代艺术所标榜的自由,依然是虚伪的自由,艺术已然存在太多的条条框框,他要彻底地与以往的艺术分手,对权威的艺术发难,他对艺术发难的方式就是,将生活中的平常的现成物拿来当作艺术“作品”,他甚至将小便池拿出来当成作品,砸向艺术。半个世纪之后的西方前卫艺术家们也逐渐感觉到现代艺术的桎梏,他们觉得艺术变得越来越碍事,它的规矩阻碍了人的自由发展和表达,他们开始了反艺术的“当代艺术”(Contemporary Art)。但他们是否就此达到了自由的彼岸呢?或许只有后世的史学才能总结这个问题。
艺术中是否存在绝对的自由?这是一个值得怀疑的问题。
追求“终极”而不“中庸”是西方人的特点,但就他们以反艺术的手段,来追求自由的“终极”这点来看,似乎又是一个错误,因为从形而上的层面上看,绝对的自由是不可能到达,而只能无限地接近。当代艺术突破古典艺术、现代艺术的界限,与生活混为一体,看似是当代艺术反叛现代艺术的胜利,是在现代艺术之外追求到更大自由的结果,但生活是不是还是存在一个界定生活存在的界限呢?所有当代艺术的追求在无形中,又步入了一个新的不自由之境,依然还会存在下一次对当代艺术的否定。
这种否定的方式,将西方艺术带入一个前途未卜之境。
这样对比想来,还是中国艺术对待传统的方式更加合理些,虽然它也存在对传统的否定,但这种否定中,也存在着对过往的肯定,它倾向于回到隔代的传统中去寻求复兴的力量,遵循“隔代复古”,发展的轨迹就像一条循环的螺旋线。中国艺术对自由的追求,也似这根弹簧线,当自由被压制到一定程度,它会自动爆发,而当自由的弹簧拉伸到它最大的限度,它又会收缩,回到合理的位置上,诗词的格律发展是这样,书法的发展是这样,绘画中的写意风格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