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中国画的发展趋势 作者：王宪飏

时下各类评论喜欢谈发展方向，不喜欢谈发展趋势。两者的区别在于：发展方向说的是“应该”如何如何，发展趋势说的是“可能”如何如何。
说应该如何，比较容易，进退自如。若将来事情发展与你所说相似，则可称事情在你掌控之中；如若不似，则可找出若干缺陷，证明当初若听我的则不致如此；若事情从不按你指明的方向去发展，亦可称旧势力依然强大，历史惊人相似云云。
说可能如何，就像算命，风险较大。天时地利人和均得综合考虑，如同解一堆无穷变数的方程组。说得准，名声大噪；说得不准，身败名裂。
不才晚生如我，胸无城府又自命清高，不屑取巧谈发展方向，楞要冒险谈发展趋势；无奈也是患得患失之人，所以只敢“浅谈”。
中国画是艺术。我先谈艺术的发展趋势，然后谈中国画的发展趋势。
艺术家创作的目的是将激情体验充分表达出来，仅此而已，别无他求。率性而为是艺术的本质。自己觉得激情已经充分表达出来了，就是成功的。作品有人喜欢，固然可喜，知音难觅么；没人喜欢，亦可欣然，孤芳自赏不亦乐乎？管你什么应该不应该！
但率性而为并不容易，实在受到许多客观条件的束缚。记得先哲恩格斯说过，人总要先有饭吃才能干点别的什么。中国人的现状是普遍贫穷，即便是艺术家，当务之急还是先混口饭吃。所以，聪明人暂时收敛艺术家的张狂本性，先迎合市场，为挣钱而艺术。也就是说，先当个小商品生产者，等到原始积累到一定程度，既有钱又有闲，再张扬艺术个性不迟。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但策略上还是要缓一缓，曲线救国。
无数事实证明，上述求艺之路成功率较高。因此，这就成为当代中国艺术家成才的一大趋势。正因看准了这一趋势，更聪明的商人就出来造势了，艺术品的市场炒作应运而生。炒作成功，则消费者掏腰包，艺术家得小头，中间商得大头。
真正妙不可言的炒作不是鼓吹具体的某某人，而是暗中根据其作品特点编一套艺术鉴赏标准，称艺术品“应该”如何如何，然后再公开拿标准去评价其作品。这样一来，某某人顿成卧槽良马，炒作者则是慧眼伯乐。暗度陈仓，功夫在诗外。若良马有悟性且好为人师并逻辑严谨，则有望成为一代宗师；但切忌从理论高度论证艺术市场化的崇高性，过犹不及，容易画虎类犬。
上述议论，绝无贬损嘲讽之意，只是浅谈中国艺术界趋之若鹜的发展现状和将来经济发达之前的发展趋势。当然啦，艺术的终极趋势还是艺术家的率性而为，眼下出个把穷极潦倒的伟大艺术家不是没有可能，但希望渺茫。
基于上述判断，中国画的发展趋势就好谈些了。
习惯上中国画分为工笔和写意两类。在我看来，中国书法也是中国画的一个分支，极为抽象，是与工笔画相对的另一个极端，写意画介于两者之间。所以，中国的书法家是艺术家，西方的书法家充其量是工艺美术师。
中国画是中国民族历史的产物。原先中国文人并不称自己的画是中国画，只是后来接触西方文化了，才称中国画以别于西洋画。而且恐怕中国画还是西方人先称起来的，目前我还说不准，以后有空再考证。
中国画有两大特点：其一为工具，纸笔水墨，物质性的；其二为表象，线条分布，精神性的。概括起来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
相对来说，追求物质文明比追求精神文明容易一点，前述艺术市场化现象就是明证。顺应艺术市场潮流，当代中国画的发展趋势是取巧，亦有全球化倾向。
取巧者，舍难求易也，求易即求艺。有取舍才有变革，才有发展。针对中国画的两大特点，取工具而舍表象，此为至巧。只要用了纸笔水墨，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泼洒之处皆名画？
但线条表象只能暗舍，不能明舍。否则内行人会诘难，不可不防。古人的线条功夫乃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成就。今人有古人难及之智慧，无须下此苦功，只要对线条另行定义，即可避难趋易，比起将中国画定义为水墨画深刻多了。
如何重新定义线条？活用古人的话：流畅，如折釵股；拙朴，如屋漏痕。智者发挥创造性联想，惊呼：集流畅与拙朴于一身者莫过于稚子之涂鸦！因此，当今中国美术界的许多成年人纷纷模仿儿童涂鸦，且相互赞赏，叹曰得艺术之真谛耳！
所以我说当代中国画的发展趋势是取巧，绝非诳语。
西班牙人毕加索画牛无数遍，才得一抽象线条的牛，真是笨鸟一个。唐人孙过庭著《书谱》云：“初学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欲追险绝；既能险绝，复归平正。”当今我辈俗事缠身，穷一生精力，恐也难达“复归平正”境界。因此看来孙过庭同志有点迂腐。匠气！
嗟夫！白石大千不过尔尔，悲鸿海粟请君莫提。
我比较佩服中国画界不计功利而刻意追求艺术者，比如试图将西洋画的色彩、投影、透视融入中国画。就目前看来，此种探索前景难测，其途惟艰，权当一种全球化趋势吧。我想，将西洋画的精髓消化以后，当可再现中国画笔墨线条之神采。虽然对有些探索者的作品不敢恭维，即使称为中国特色的社会画恐怕也牵强，但路漫漫其修远兮，上下求索者将不绝。中国画幸甚！
也有学西洋人将中国画搞出抽象派、印象派什么的，怕别人不接受，称之为“怪异美”，与考古派雕塑家所称“残缺美”有异曲同工之妙。姑妄听之吧。
综上所述，当前中国艺术发展的主流趋势是市场化，中国画发展的主流趋势是取巧和全球化。再远一点的趋势是什么，维新或复古？我看不清。
一孔之见，敬请画界同行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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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宪飏，72年进入南通工艺美术美术研究所从事刺绣设计直到退休，工作期间作品多次在国内外获奖和展出。退休后被南通纽兰德工艺美术品有限公司聘为总经理兼设计总监。作品多次在展览会上获奖，并受到广大收藏爱好者的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