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泥丹青绘壶情 作者：王晓君

东坡提梁壶　陆俨少　书画　沈觉初　刻　房玉兰　制壶　万育仁　拓

宜兴，在著名画家唐云逝世十周年的纪念会上，我认识了沈智毅老先生，他85高龄，但一点不见老，似花甲之年。问其原因，他说：“主要是心态，人要平和，要和谐，要有爱好和追求。”日前，他送我一本他自花甲至耄耋所追求的近作《紫泥丹青》，书中雅集了朱屺瞻、王个簃、关良、张大壮、陆俨少、唐云、谢稚柳、程十发、陈佩秋、刘旦宅十大名家的绘壶珍品。
　　沈老先生18岁进上海五云堂笺扇庄当学徒，常去画家处约稿，渐渐地认识了许多书画名家，尤其是与唐云先生特别亲。
　　沈老回忆说：我们的扇庄在山西路，申新纱厂在江西路，纱厂老板荣毅仁特喜欢梅花，凡好的梅画，他均要收进。因此，纱厂高级职工也常去扇庄坐坐，一次一高级职工荣先生说：“吴湖帆的画能买到，但唐云的画出钱很难买到。”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我说，你要买，我去觅。其实，我与唐云也不熟，但为了做生意而斗胆了。我来到江苏路绿杨别墅与唐云说了。唐云很客气，说过几天来拿。我知道，干我们这行的不能拖，一拖便完，于是我跟唐云上了阁楼，见帐子后四条幅十分悦目，就说，这四条幅很好，给我们扇庄好了。唐云说：“已定了。”我便死活缠住唐云，唐云很好说话，也就以320元成交。我拿了条幅不及回扇庄，直奔书家马公愚处办事，马公愚见之，爱不释手，“强硬”拿下。无奈之下，我又去唐云家哭丧着脸说明了缘由。唐云大度地说：“好啊，公愚兄是同道，他喜欢就好，以后我再画便是了。”就这样，我与唐云先生交上了朋友。以后每次上他家，我总要帮他整理、磨墨、推纸……
　　新中国成立后，唐云任华东美协展览部部长，扇庄逐渐衰退，我也面临失业。那时，展览部正缺人手，我便被调至展览部展出组。当时有个口号，即“为画家服务”，我们就为画家们搞展出做销售。此举“文革”中被取消。重新恢复之后，我想买卖书画太单一，请名家画、名家刻、名家制，经营些紫砂壶岂不更好。这一想法还是得益于40年代。有一次，我去吴湖帆家约稿，见制壶高手顾景舟带来自制的五把“五瓢壶”，请吴湖帆在壶上铭文作画。成壶后，他分送吴湖帆、唐云、江寒汀及铁画轩老板戴湘铭，再自留一把。书画名家和制壶高手珠联璧合的艺术壶深深地扎在我心中。此设想当即得到时任画院院长的唐云首肯：“你办，我支持。”
　　在唐云的指导下沈老监制的一批镌刻名家书画的紫砂壶在上海美术馆画廊首次面世，引起了东南亚和港台的紫砂壶收藏者极大兴趣，数十把壶瞬即售罄。
　　紫砂绘画，虽古已有，但实践之，颇费工夫。沈老说：“制就一把好壶，需要设计，选制壶胚、绘画、镌刻、烧制、传拓等工序，其中一道工序夭折便前功尽弃。”著名画家刘旦宅的红楼十二钗套壶十分抢手。因于壶上绘全身站立人物，前人未所为，故沈老和刘旦宅特别尽心。刘旦宅亲自设壶样，甚至与沈老几度往返上海和宜兴之间，同紫砂名家房玉兰商讨。沈老说：“20世纪80年代我与旦宅去宜兴，那时尚无高速公路，途中要花7个多小时。抱着镌刻好的壶小心翼翼、诚惶诚恐。而旦宅那股认真劲儿令人敬佩，从中我也领略到何谓大家。旦宅的大师风采，足人典范，绝无虚誉。”刘旦宅在回忆此事时也说：“忆当时来回周折，所思所言，皆不离此套壶者。今日思之，亦不觉自笑我俩之痴，然世间诸行诸艺，若非有此一‘痴’字，则何有所成。”壶上作画不同于纸上，刘旦宅为画十二金钗之形反复构思，多次拟稿，不断推敲，劳神之极。如“黛玉葬花”，刘旦宅一改正面之像，写其背面，转脸向后侧望，似看花是否收拾干净。纤纤身影，细步念情，美目盼兮，给人倾城无色之感。再题以“怜香”点旨，黛玉活脱再现。
　　10位名家绘壶的镌刻均出自沪上文玩雕刻之龙头人物沈觉初之手，他所刻的紫砂壶具有一种金石气息，一把刻刀将书画与紫砂浑成一体。绘壶的传拓均出自上海博物馆的奇技神手万育仁。尽管紫砂壶弧度大，凹凸不平，但万育仁得心应手，将书画者镌刻的神采表现无遗。为了防止仿冒，沈老在每把紫砂铭画拓片上再请绘壶作者签署，以作“身份证”。如陆俨少的玉蓬壶，就有陆俨少亲笔写的“房玉兰制，沈觉初刻，万育仁拓，陆俨少书画”字样，可谓用心良苦。沈老监制的集画、刻、拓于一身又经绘画名家亲笔签署的紫砂壶，一面世，自然博得了各方的亮眼，难怪香港国学大师饶宗颐教授称此举为紫砂壶复兴之第二浪了。
　　如今，海上10位绘壶名家已谢世7家，沈老历经20载将其雅聚成册，以飨读者，是盛举。其实对死者或对活着的人也是慰藉，何况这些绘画紫砂壶本身都是值得收藏的艺术品。
　　本版将推出“紫泥丹青”栏目，展示这些紫砂艺术珍品。
　　———编者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5年12月14日 第七版)